(1)
這樣的事在這個世界上,或許是非常普遍的,我對于妹妹的未婚夫始終未曾有過好感,而且,我甚至覺得妹妹竟然會決心和這樣的男人結婚,實在令人感到懷疑。說得坦白一點,我覺得很失望。
或許這樣的想法是我偏狹的性格所造成的。
至少妹妹是這樣認為。然我們表面上都不以此為話題,但是,我對她的未婚夫不太滿意這一點,妹妹也非常瞭解,對於我這樣的想法,妹妹也覺得非常不高興。
“你對事情的看法眼光太狹窄了”妹妹對我說。
當時我們正在談論義大利面,她所說的應該是指我對義大利面的看法眼光太狹窄吧!
但是,妹妹當然不會只針對義大利面的問題,在義大利面之前還有她的未婚夫,所以,事實上妹妹所指的應該是未婚夫的問題。這種情形就是所謂的借題發揮。
事情的開端是緣于妹妹邀我一起在星期天的中午吃義大利面,因為我也有點兒想要吃義大利面,於是就隨口說:“好吧!”
於是我們就走進車站前一家新開的義大利面館,我點了茄香洋蔥義大利面,妹妹點了傳統的義大利肉醬面。
面送上來之前,我一直喝著啤酒,到此為止沒有出現任何問題。這是五月裏的一個星期天,天氣非常晴朗。
問題出在送來的義大利面的味道,面表面看起來是煮熟了,其實心還是硬的,奶油好象是用煮狗食的劣等貨冒充,我勉強吃下了半盤就放棄了。
妹妹抬頭看了我一眼,不說一句話,依舊慢慢地將自己盤中的面吃完。
這時候我一邊欣賞窗外的風景,一邊喝下第二罐的啤酒。
“喂!怎麼剩這麼多就吃不完了,多可惜啊!”
妹妹將她盤子裏的面吃完了之後說。
“太難吃了!”我回答。
“都吃下去一大半,應該不算太難吃吧,只要稍微忍耐一下,一定可以吃完的!”
“想吃的時候吃,不想吃的時候就不吃,這是我的胃,不是你的胃!”
“這家店才剛開張不久,廚房可能還不熟練,你就稍微寬容一下,不行嗎?”
妹妹看著送上來口味清淡的附餐咖啡說。
“雖然你說的也有道理,但是,不好吃的食物就應該將它留下來,這也是一種常識。”
我向她說明。
“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偉大的呢?”妹妹說。
“你聽了不舒服是嗎?”我說“口氣這麼不好,是不是生理期?”
“討厭啦!請你不要再說些奇怪的話了!你以前不說這些的。”
“有什麼關系,我對你第一次的月事什麼時候來也都非常清楚。我記得你的第一次來得很晚,媽媽還陪你一起去看醫生呢?”
“你閉嘴不說話也沒有人當你是啞巴!”她說。
我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,所以只好聽她的話閉上嘴巴。
“大概是你對事情的看法都太偏激了!”
她一邊在咖啡裏水加入了一些奶精,一邊說。
一定是這杯咖啡太難喝了。
“不論什麼事情你只是將缺點找出來,大肆批判,好的地方你這看都不看。
只要與你的標准不合,你一概不加以理會,這種情形以旁人的眼光來看就是神經病!”
“這是我自己的人生,與你無關!”我說。
“可是你出口傷人,故意找人麻煩!你這個只會手淫的傢伙!”
“手淫!”我大吃一驚地說。“你到底在說些什麼?”
“你在念高中的時候經常喜歡手淫,每次都把內褲都髒了,你應該也很清楚,那些東西洗起來是很累人的,可是你卻一做再做,你不是故意給人添麻煩嗎?”
“我以後會小心一點!”我說“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,我有我自己的人生,有我喜歡的東西,有我討厭的東西,這是這我自己都無法改變的啊!”
“但是,你不可以傷人!”妹妹說。
“為什麼你不稍微努力一下呢?為什麼你不往好的地方去看呢?
為什麼你不願意多忍耐一點呢?為什麼你一直都沒有成長呢?”
“我是正在成長!”
我覺得自己已經被傷害了。
“我也要求自己要多忍耐、多往好的方面看,只是我的觀點和你不一樣罷了!”
“你這種情形只有傲慢兩個字足以形容,所以你到了二十七歲仍然找不合適的對象!”
“我有女朋友啊!”
“那些人只不過是睡睡覺罷了!”妹妹說。“不是嗎?每年更換一個睡覺的對象,這樣才感到快樂嗎?沒有快理想、沒有愛情,也不用相互體諒,這到底有什麼意義呢?和手淫沒有兩樣吧?”
“我哪有一年換一個?”
我毫無力氣地說。
“意思是完全相同的!”妹妹說。
“你能不能稍微認真思考一下,過著認真一點的生活,稍微像個大人的模樣?”
我們的談話到此結束,從此之後,不管我說什麼,她都不願意再回答。
為什麼她會對我產生如此偏激的想法呢?我也不大清楚。大約在一年前,還和我一起生活得非常愉快,而且從來不會反駁過我的想法。她會開始批評我,是在她認識了她的未婚夫之後。
這種事情是非常不公平的,我和她已經相處了二十三年,雖然每一件事情我們都是率直地商量,但是說起來仍是一對感情相當不錯的兄妹,幾乎從來不曾吵過架。
她知道我手淫的事情,我也知道她初潮的事情;她知道我第一次買保險套的事情(在我十七歲的時候),我也知道她第一次買有蕾絲的內褲時的事情(在她十九歲的時候)。
我和她的朋友約過會(當然沒有上床睡覺),她也和我的朋友約過會(我想應該也應該沒有上床睡過覺),總之我們是在一個非常相同的環境下長大的。
這樣友好的關系,在一年前開始變質,一想到這件事我就越來越生氣。
妹妹說要到車站前的百貨公司看鞋,我只好一個人回到公寓裏。然後打電話給女朋友,可是她不在家,這是理所當然的,因為我從不在星期天下午兩點鐘突然打電話給她,約她出來見面。
我放下電話筒,翻動記事本,找到了另外一個女孩子的電話,這是一個知道哪里有狄斯可舞廳的女大學生,她在家裏。
“出來喝點東西吧!”我邀她。
“才下午兩點鐘!”
她不耐煩地說。
“時間不是問題!出來喝點柬西,很快就天黑了。”我說。“我知道一個以看夕陽聞名的酒吧,下午三點過後再去的話,就沒找不到好位子了。”
“你這個人真是討厭!”她說。
但是她還是出來了,大概是一個性格親切的人吧!
我將車子沿著海岸過去,一直開到橫濱附近,如約定地,到一個看得見海濱的酒吧。
我在這裏喝了四杯加冰塊的i.w.哈伯酒,她則喝了兩杯香蕉水果酒,看著夕陽。
“你喝了這麼多的酒,還能夠開車嗎?”
她擔心問。
“不要擔心。”我說。“我的酒量好得很,四杯算不得什麼!”
“算了,你最愛吹牛!”她說。
然後我們又回到橫濱吃晚餐,在車子裏我吻了她,邀她一起上旅館,她說:不行啦!
“月經來,還放著衛生棉條呢!”
“拿下來就可以了!”
“別開玩笑了,還有兩天呢!”
算了!我心裏想著。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呢!如果早知道會有這種事情發生,我就不會找她出來了。好久不曾和妹妹一起悠閒地度過一天,我原本打算這個星期天在家裏陪她的。
“對不起!但是,我絕對沒有騙你哦!”
這個女孩子說。
“沒有關系,別掛在心中,不是你不對,是我不好。”
“我的生理期和你不好有什麼關系?”
“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我不應在這個時候去找你!”我說。
真的是這樣嗎?難道我真的非得對一個認識不深的女孩子的生理期了若指掌嗎?
我開車將他送回世谷田的家中,中途車子一直喀喀作響,我心裏歎氣著想著:大概該將它送進修車場裏整修一番了吧!
好象只要有一件事進行不順利的話,這一整天就會連鎖地不好的方向發展下去似的。
“我最近還能約你出來嗎?”我問。
“約會?或者上旅館?”
“兩個都有!”我坦自地說。“這麼說的話,比較表裏一致,就像牙刷和刷牙一樣。”
“是呀!這是正確的想法!”她說。
“這麼想的話,頭腦比較不會老化。”我說。
“到你家去如何?不能去玩嗎?”
“不行,因為我和妹妹住在一起,我們早已有約定,我不可以帶女孩子回家,妹妹也不可以帶男生回來。”
“真的是妹妹嗎?”
“當然是真的,要不然我下次帶戶口簿給你看!”
她笑了笑。
等到這個女孩子消失在她家的大門口裏,我才重新發動引擎,回到我住的公寓。
一路上耳邊不停地響著引擎所發出的喀喀聲。
房間裏一車漆黑,我打開車鎖,大聲叫著妹妹的名字,但是她卻不在房間裏。
我心裏想著,已經十點多了,她會到哪里去呢?
接著我就去找晚報來,但是沒有找到,因為今天是星期天,不送報。
我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啤酒,和杯子一起拿到客廳。打開錄放機,看著新的連續劇。一邊喝著啤酒,一邊控制聲量的開關,但是,無論如何總是聽不到聲音。這時候我才發現錄像機早在三天前就壞掉,雖然開了電視,但是聲音仍然無法出來。
在沒有更好的方法之下,我只好看著無聲的電視畫面,喝著啤酒。
電視正在放映一部古代戰爭電影,羅馬帝國的戰車遠征非洲,炮戰車擊出無聲的大炮,自動槍也發出沈默的彈音,人們在無言中靜靜地死去。
唉!算了!我又歎了一聲氣,這大概是當天的第十六次歎息吧!